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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如看草花:读汪曾祺》:草花年年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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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0年,汪曾祺发表《受戒》的时候,毕亮还没有出生。2020年,汪曾祺诞辰百年的时候,35岁的毕亮先生已将他十年撰写的读汪文章整理成书,准备出版了。这世道,变得实在快。汪曾祺1997年去世后,他的各种各样的作品集陆续出了好几百种,比他生前自编的文集多出好多倍。老头儿如果再世,一定会乐开了花。一个作家的作品,只有不断受到年轻一代的喜欢,才有持久的生命力。

读过汪曾祺作品的人,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感受,但是,将这些感受诉诸文字还能让别人读着有些意思,就不是人人能做到的了。写作是一件费力劳神的事。毕亮先生写了,而且还挺有水平。不容易。他的不少文章,都是在驻村工作期间夜深人静时写成的。远离了繁华世界,远离了亲朋好友,独自一人在孤村灯下弄笔,心中若无一点爱好,很难坚持下来。

毕亮的一些文章,“原始创新”不多。他只是围绕与汪曾祺有关的一个人或一件事,将散见于各处的文章、资料,汇集整理,排布成篇,间或添加一些自己的看法。这样做,要花费很多力气,但到头来只是为众多“汪迷”更多了解这个老头儿搭建了一座桥梁,对毕亮自身发展未必有太多助益。此人“傻”得有点儿可爱。

毕亮的这本书中,也有一些文章带有“学术味儿”。比如他对汪曾祺当年的新疆之行特别是在伊犁的活动进行了考证,订正了不少流传多年的错误,有的还被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《汪曾祺全集》时所采纳。这一点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,因为他在伊犁多年,熟悉情况,又肯用心。汪曾祺碰上毕亮算是倒了霉了,因为毕亮通过翻检《林则徐全集》,查出老头儿画作中引用的林则徐资料有几处不准确。这一点我是相信的,老头儿写作引用资料时,往往只凭记忆,很少查阅原文,因此常有漏洞。

为了表示感谢,在此向祖籍安徽桐城的毕亮提供一个写作题目——汪曾祺与桐城派。老头儿对桐城派一直持肯定态度,并在不同文章中有所论述。他少时背过不少桐城派文章,老来还能随口背出姚鼐《登泰山记》中的名句:“及既上,苍山负雪,明烛天南;望晚日照城郭,汶水、徂徕如画,而半山居雾若带然。”这是我亲耳所闻,绝对保真。

毕亮将这本书起名《如看草花》,这与他手头有一本老头儿自编的《草花集》有关。在这本书的《自序》中,汪曾祺对草花有过解释:“‘草花’就是‘草花’,不是‘花草’的误写。北京人把不值钱的,容易种的花叫‘草花’,如‘死不了’、野茉莉、瓜叶菊、二月兰、西番莲、金丝荷叶……‘草花’是和牡丹、芍药、月季这些名贵的花相对而言的。草花也大都是草本。种这种花的都是寻常百姓家,不是高门大户。种花的盆也不讲究。有的种在盆里,有的竟是一个裂了缝的旧砂锅,甚至是旧木箱、破抽屉,能盛一点土就得。”汪曾祺把自己的作品称为草花,如此一来,毕亮读汪曾祺的书也就不好说是名卉了。好在草花也有存在的价值,离了年年开的草花,这世界将会冷寂许多。

我与毕亮先生从未见过面,但他结识的不少人我是熟的,比如王干、金实秋、王国平,还有苏北。苏北当年便与老头儿常有来往,这些年又写了许多本关于汪曾祺的专著,名头儿大得很。如今他要我为毕亮的新书说上几句话,只能遵令而行。文中若有得罪之处,还望毕亮多多包涵。